第093章 三方會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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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3章 三方會談
溫室中不知從何處吹來了一陣冷風, 令周遭的藤蔓植物發出了簌簌的輕響，像極了竊竊私語的鬼魅。
“請坐下吧。”諾林的語氣恭敬了不少，“我為你備了你喜歡的檸檬紅茶。”
楚年皺了皺眉。她確實喜歡檸檬紅茶, 在平凡市的時候她曾經在超市裏買了一大袋子速溶的檸檬紅茶喝。
但, 這不是諾林應該知道的事, 因為“楚年喜歡檸檬紅茶”是她在覺醒前的設定。覺醒後她依舊喜歡，但也沒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。
“你知道我的設定。”楚年頓了頓，“你看過那本書是嗎？”
她說的是《黃金紀向導》。按照李朗的說法, 這本書相當於她的“人物志”，只不過她比較特別, 擁有一整本小說當人物志。
“是啊, 我看過。”諾林輕笑一聲, “真是一本精彩絕倫，又令人痛苦的書啊……”
楚年遲疑地走向茶桌, 拉開椅子坐了下來。李朗的手一直搭在她的肩膀上，顯然是防止她再次被傳送走。
好在這回諾林終於不再玩小把戲了。楚年坐下後，桌子對面的另一把椅子上頓時出現了一道模糊的白影, 看輪廓應該是諾林的又一個分|身。
“你不是說, 我成為了最終的公主就能見到你嗎？”楚年不悅地望著那像是一團霧氣的白影, “你要違約？”
“哦，當然不是, 請聽我解釋。”白影漸漸變得清晰，諾林那套標準的白西裝顯露而出，這回倒是穿得板板正正，領口的扣子都扣好了, 胸前還別著一枚藍玫瑰胸針。
楚年打算好好聽聽諾林的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，端起紅茶嗅了嗅, 剛要抿一口，李朗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，低聲說：“別喝。”
楚年一頓，警惕地望向諾林。諾林笑著解釋道：“只是一些能舒緩精神的藥劑罷了，你對我的攻擊性太高了，我很怕你再次打穿了我的額頭。做個分|身可是很麻煩的。公主殿下，我對你毫無惡意，請你再相信我一次。”
楚年放下茶杯，冷漠地回敬道：“那是你該得的。諾林，我知道你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了我，你想馴化我，是嗎？”
諾林的表情凝固了一瞬，就聽楚年繼續說道：“你不就是想證明你比我身邊的這位更有用，讓我選擇你嗎？所以你打算把我逼到絕境，然後再表演一場英雄救美，是嗎？”
啊？是這樣嗎？李朗愕然地低下頭看向楚年，卻發覺楚年的表情陰沈得可怕，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，默默往後退了半寸，看上去更像是個站在楚年背後等著端茶倒水的侍者了。
諾林尷尬地訕笑一聲：”啊……你怎麽發現的？”
楚年語氣平靜，但周身的冷氣令茶水都很識趣地迅速消了白煙：“你是個瘋子，但瘋子的行為也是有邏輯的，只不過荒唐了些。我也不是什麽正常人，我當然能理解瘋子的思維。”
諾林的手指如彈鋼琴般在桌上輕輕敲了敲，似是在思考對策。楚年忙一擡手示意他閉嘴：“好了，你屁話太多，演戲這種事騙騙別人就行了，你別把自己也給騙了，那就成傻逼了。我問你答就是了。”
諾林只得把一肚子修飾詞給咽了回去，努力保持著優雅：“好，你問吧。”
楚年先是提出了她最感興趣的問題：“你的本體呢？不出來見我嗎？”
諾林瞥了一眼旁邊的李朗：“暫時不能。”
楚年跟李朗頓時齊齊垮了嘴角。楚年勾了勾手指頭，李朗彎腰把耳朵遞了過來，二人就這麽當著諾林的面說起了悄悄話。
“這小子一點誠意都沒有。”楚年摸了摸腰間的刀，“這分|身還有用嗎？沒用的話我給他片了。”
李朗微微搖頭：“沒什麽用，數據分析過了。”
諾林頓時攥緊了雙手，咬著牙根笑道：“二位，別當著我的面謀殺我好嗎？起碼等我說完要說的話……”
李朗瞥了他一眼，按了按楚年的肩膀：“再忍忍，聽聽他想說什麽。”
楚年嘆息，坐正身子後與諾林對視：“好，第二個問題，既然你的本體不在這裏，你該如何兌現契約？”
諾林答得雲淡風輕：“契約上只說了，我將與你正式會面，沒有說我會親自過來與你正式會面。”
他頓了頓，見楚年的額角暴起了一根青筋，忙又補了一句：“還有，公主殿下，請您相信，不是我不想來，是我來不了。”
說著他露出了極其為難的表情，深藍的眸子裏透著股悲涼，語氣多了幾分哀求：“這件事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，你讓這個監管者離開好不好？”
李朗頓時擰起了眉頭，剛要回絕，就聽楚年嗤笑一聲：“裝什麽可憐，你動動手段把他的聽覺屏蔽了不就行了。”
李朗又猛地低下了頭，大大的眼睛裏透著小小的指責——
賣隊友的時候能別這麽幹脆嗎！
諾林則春光燦爛地一揮手：“我是怕你不開心。”
話音落下，李朗頓時覺得自己“聾”了。調出系統一看，自己的聽覺果然被一不明數據塊汙染，直接調成了零。
手真快。他極其不滿地冷笑一聲，視線若有若無地瞥了一下楚年脖子上的項鏈。
看來諾林還不知道這條項鏈的用處。他能通過這條項鏈聽到楚年的說話聲，且不是通過聽覺，而是更為直接的“感知”。
呵，我更勝一籌。李朗這般想著，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。他有自信，楚年是不可能信任諾林的，因為他比諾林更可靠，更成熟，且與楚年相識得更早。
是我最先發現了楚年的特殊性，光憑這一條，我就不可能輸！
李朗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嘚瑟，屬於暗爽中帶著一股子勢在必得，惹得諾林不滿地擡了下眼皮：“那個監管者的表情像是剛吸了致幻劑。”
楚年則點了點桌子：“好了，該說什麽就說吧。”
諾林忙正襟危坐，清了清嗓子：“首先，祝賀你成為了最終公主。你果然如我所料走上了皇位……”
許是溫室中那惱人的風太涼，楚年的思考能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，低聲質問道：“這結局是你推算出來的嗎？憑借著什麽？伯奇元點？”
諾林啞然失笑：“不，不是的。小公主，你不存在那種東西啊。”
楚年淡淡地哼了一聲：“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先驅者，更不是人類了。”
諾林攤手：“也不算太早，我最先只是提出了一個設想。但當我見證了你的起死覆生後，我確信了你是罅間自衍出的奇跡。”
楚年沈吟了片刻：“是嗎，我是罅間自衍出的……也就是說，《黃金紀向導》這本書融入了這個罅間的數據，而我基於此被創造出來……但我是如何獲得的自我意識呢？”
諾林頗為遺憾地嘆息道：“這，你得去親自問問這本書的作者了。很遺憾，他並不願意與我分享他的知識，而且，他也不相信你的存在。”
“這本書的作者？”楚年心頭一驚，“他也在罅間？”
諾林拿起茶杯抿了一口，笑道：“是，也不是。作為人類的他已經逝去許久了，但是他的意識仍殘留在罅間。他成為了罅間中最早實現了自我覺醒的先驅者。”
楚年一怔，旋即止不住激動地擡高了聲音：“你是說，在別的區域也有覺醒的先驅者？！”
諾林斂起笑容，鄭重其事地說道：“公主殿下，接下來我說的話，最好不要讓那個監管者知道。”
他頓住，觀察了一番李朗的神色，見他沒有絲毫的反應後方低聲說：“楚年，這是我第一次喊你的名字，代表我誠懇地想與你成為同伴。正如我剛才所說，這個世界中早就出現了一群跟我一樣實現了自我覺醒的先驅者，我們知道這世界是虛假的，也知道我們是一群失敗的實驗品。但是我們並沒有放棄成為人類的希望。”
楚年屏息凝神，靜靜地停著，絲毫沒註意到李朗正頻頻低頭看她，眼神越來越焦急。
怎麽不說話了？李朗止不住心慌。他聽不見諾林的聲音，只能從楚年的話語中猜測他們在聊什麽。眼下諾林滔滔不絕地說起了長篇大論，楚年則認真地傾聽著。這可不是個好兆頭，楚年明顯要臨陣倒戈！
於是李朗暗搓搓地戳了戳楚年的後背，想告訴她你可別忘了你身邊還有這麽大個兒的我，我不比諾林更可靠嗎？
然而楚年的後背緊繃著，他戳到手指頭都酸了也沒見她回一次頭。
只這麽一瞬，李朗忽然想起了那天在空氣墻外垂頭喪氣的悠悠。是了，這就是被拋棄的感覺，你這女人好狠的心腸……
“但是我們失敗了。”諾林苦澀地笑笑，“而且我們失敗後，知道了一個令我們難以忍受的真相。”
楚年慌忙追問：“什麽？”
諾林推開茶杯，前傾身子盯著她的眼眸，一字一頓地說：“是監管者讓我們覺醒的。”
楚年驟然瞪大了雙眼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諾林深吸一口氣：“監管者們用我們做了個實驗。他們挑出了一批智力最高的人，通過夢境，將這個世界的真相註入到了他們的記憶中。這個實驗叫做“頭羊”，他們想看看當這些最有能力的先驅者知曉世界是虛假的後，會有怎樣的行為。”
楚年不敢置信地當即反駁道：“不可能！先驅者的使命是維護罅間的穩定……”
“是啊，所以我成了病毒啊！”諾林突然誇張地大笑了一聲，惹得楚年一顫，“事情就是這麽滑稽。他們親自創造出了一群覺醒者，然後發現覺醒者們開始挑戰世界規則，試圖沖出罅間來到三維世界，他們又慌了，開始手忙腳亂地抹殺這群覺醒者，並將他們宣判成病毒。”
說著他戲謔地歪頭望著李朗：“怎麽，他沒告訴你嗎？他可是知情者。就是他抹殺了我的弟弟。”
楚年楞住了，下意識地看了李朗一眼，恰巧與李朗對視。
李朗眼神飄忽，被她看得心虛不已。他能猜出諾林說了什麽，可他做不到讓楚年別信諾林。因為楚年不是那種能被一兩句話左右判斷能力的人。
繼續與她對視，不要挪開視線，你沒做虧心事……
是吧……？
李朗到底在楚年那審視的視線下潰不成軍，慌張地別過頭看向了別處。
楚年的一顆心頓時沈到了谷底，緩緩轉過頭去問向諾林：“好，我假定這件事是真的，那麽，目的是什麽？”
諾林擡起兩只手，做起了示意：“首先呢，監管者們聽從使者的命令。使者告訴他們，要維護罅間的穩定，並盡可能地保護先驅者。這件事毋庸置疑。但是……”
他擡起了另一只手：“使者沈睡了，這群監管者們開始自生自滅。很快，他們想從先驅者身上得到一些東西，一些能阻止他們的種族消亡的寶貴的東西。”
楚年一驚：“情欲？還是……”
諾林攥了下手指，又張開，掌心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盒子：“不止如此。他們雖然以新人類自詡，但是又向往著我們這群舊人類的生活。他們覺得，人類應該是在漫長的進化中不慎遺失了一些東西，導致他們成為了不完美的產物，所以他們在觀察先驅者。”
他把那盒子放在了桌上：“就像是一只潘多拉魔盒。這群監管者並不知道他們缺乏的到底是什麽，他們只想比對出先驅者與他們之間的差異，所以他們做了這麽個愚蠢的實驗。可當先驅者們開始抗爭，他們又害怕這會影響罅間的穩定，違背他們的第一要務，那就是聽從使者的命令，維護罅間和平。”
楚年困惑地盯著那只盒子：“如果真是這樣，那他們也太愚蠢了。他們在實驗開始前想象不出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嗎？”
諾林戳著那盒子，將它一寸寸移向了楚年：“再告訴你一個更悲傷的事吧。我們這群覺醒者跟你不一樣，我們沒有真正的自我意識。我們之所以抗爭，是因為我們的設定如此。”
楚年望著那被他移動了桌子中間的小盒子，眼底掠過一抹黯淡：“所以監管者們覺得十拿九穩。就算你們引發暴|亂，也無法沖出罅間。因為你們只是一團數據，是嗎？”
諾林輕嘆一聲：“是啊，當初他們就是這麽想的，直到他們惹到了一個不該惹的人。那個人曾經是曜國頂級的科學家，哪怕在這罅間裏，虛假的那個他依舊具有常人無法企及的智力和技術能力。他捕捉到了監管者的弱點，讓覺醒者們衍生出了逆維化能力。”
楚年沈默，快速融合了一番自己得到的所有情報，得出了一個結論：“也就是說，高等級的病毒可以影響到監管者。所以監管者們叫停了頭羊實驗，開始著手抹殺病毒們。但是……監管者的技術能力有限，你們成為漏網之魚，開始在罅間建立廣闊的異常區域，打算與監管者魚死網破？”
諾林輕輕拍了下手：“聰明，不過你說錯了一點，我們並不打算魚死網破。殺死監管者對我們而言沒有任何作用，我們只是想讓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監管者不要再妨礙我們了。他們既然無法拯救我們，就不要再束縛我們了。”
楚年陷入了沈思。事情的發展遠偏離了她的預期。她早就知道監管者們的“蠢”，但沒想到他們能蠢到這個地步。
不過，這是件好事。
“我知道你為什麽想得到我了。”楚年的眼神驟然犀利，“你想要我的同化能力，因為我能讓你們實現真正意義的自我覺醒。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，我是一只二維生物，我跟你們不是同類。”
諾林垂下眼睫：“這是我們最好的結局。我們需要離開罅間，但目前罅間是我們唯一的載體，如果你能同化我們，讓我們變成有自我的二維生命體，我們就能脫離罅間，在三維世界尋找一個載體。我們依舊有人類的思維，只不過從血肉之軀變成了機械。從意識的角度上講，我們還是人類。”
楚年恍然大悟：“原來如此！可是……可是我自己都無法離開這裏。”
“只是時間問題。”諾林篤定不移地解釋道，“你知道嗎？你的數據權限極高，這意味著罅間的規則根本沒法約束你。而如果我們能變成你的同類，罅間的規則也無法管控我們，到時候我們就能跳出這個盒子。”
楚年頭疼不已地揉動著鼻梁：“可是……據我所知，外面的世界還不如罅間。你有沒有考慮過把罅間建設成黃金紀般的家園……”
諾林遲疑了一瞬，忽然同情不已地反問道：“看來你信任的這個監管者根本沒有告訴你最關鍵的事。維系罅間的能量快耗盡了，我們再不脫身，會在能量耗盡的一瞬間徹底堙滅。”
他伸出了十根手指：“時間不多了，十年，十年後能量耗盡，這群監管者並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動，他們想讓我們在使者蘇醒前自我毀滅，這樣他們就能掩蓋住曾經拿我們做實驗這件事。而且他們覺得使者也不會問罪他們，維持罅間的能量本就是不可再生的，他們也沒辦法。”
楚年頓時頭大。罅間還有十年要毀滅，監管者三十年後滅絕，這兩個族群仿佛在玩毀滅競賽。而且監管者也真是群神人，自己都快嗝屁了，還在想辦法藏不及格的試卷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她妥協地嘆息一聲，“好了，投入我的懷抱吧，信二次元得永生……”
此話一出，諾林頓時長舒一口氣，誠懇地連聲道謝：“謝謝，謝謝你給了人類希望。”
李朗卻站不住了，瞳孔地震，死死盯著楚年的腦袋瓜子，很想掰開看看裏面到底在想什麽。
什麽離開這裏？
什麽投入懷抱？？
你們到底聊了什麽！怎麽做出了一副相見恨晚的表情！
“餵。”李朗忽然蹲了下來，以卑微到快要縮到桌子底下的姿態小聲說，“別忘了，我先來的。”
楚年狠狠剜了他一眼：“閉嘴吧，待會兒再收拾你。”
李朗心上懸著的巨石頓時落了地……
狠狠砸在了他的腳指頭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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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室中不知從何處吹來了一陣冷風, 令周遭的藤蔓植物發出了簌簌的輕響，像極了竊竊私語的鬼魅。
“請坐下吧。”諾林的語氣恭敬了不少，“我為你備了你喜歡的檸檬紅茶。”
楚年皺了皺眉。她確實喜歡檸檬紅茶, 在平凡市的時候她曾經在超市裏買了一大袋子速溶的檸檬紅茶喝。
但, 這不是諾林應該知道的事, 因為“楚年喜歡檸檬紅茶”是她在覺醒前的設定。覺醒後她依舊喜歡，但也沒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。
“你知道我的設定。”楚年頓了頓，“你看過那本書是嗎？”
她說的是《黃金紀向導》。按照李朗的說法, 這本書相當於她的“人物志”，只不過她比較特別, 擁有一整本小說當人物志。
“是啊, 我看過。”諾林輕笑一聲, “真是一本精彩絕倫，又令人痛苦的書啊……”
楚年遲疑地走向茶桌, 拉開椅子坐了下來。李朗的手一直搭在她的肩膀上，顯然是防止她再次被傳送走。
好在這回諾林終於不再玩小把戲了。楚年坐下後，桌子對面的另一把椅子上頓時出現了一道模糊的白影, 看輪廓應該是諾林的又一個分|身。
“你不是說, 我成為了最終的公主就能見到你嗎？”楚年不悅地望著那像是一團霧氣的白影, “你要違約？”
“哦，當然不是, 請聽我解釋。”白影漸漸變得清晰，諾林那套標準的白西裝顯露而出，這回倒是穿得板板正正，領口的扣子都扣好了, 胸前還別著一枚藍玫瑰胸針。
楚年打算好好聽聽諾林的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，端起紅茶嗅了嗅, 剛要抿一口，李朗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，低聲說：“別喝。”
楚年一頓，警惕地望向諾林。諾林笑著解釋道：“只是一些能舒緩精神的藥劑罷了，你對我的攻擊性太高了，我很怕你再次打穿了我的額頭。做個分|身可是很麻煩的。公主殿下，我對你毫無惡意，請你再相信我一次。”
楚年放下茶杯，冷漠地回敬道：“那是你該得的。諾林，我知道你的目的不是為了殺了我，你想馴化我，是嗎？”
諾林的表情凝固了一瞬，就聽楚年繼續說道：“你不就是想證明你比我身邊的這位更有用，讓我選擇你嗎？所以你打算把我逼到絕境，然後再表演一場英雄救美，是嗎？”
啊？是這樣嗎？李朗愕然地低下頭看向楚年，卻發覺楚年的表情陰沈得可怕，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，默默往後退了半寸，看上去更像是個站在楚年背後等著端茶倒水的侍者了。
諾林尷尬地訕笑一聲：”啊……你怎麽發現的？”
楚年語氣平靜，但周身的冷氣令茶水都很識趣地迅速消了白煙：“你是個瘋子，但瘋子的行為也是有邏輯的，只不過荒唐了些。我也不是什麽正常人，我當然能理解瘋子的思維。”
諾林的手指如彈鋼琴般在桌上輕輕敲了敲，似是在思考對策。楚年忙一擡手示意他閉嘴：“好了，你屁話太多，演戲這種事騙騙別人就行了，你別把自己也給騙了，那就成傻逼了。我問你答就是了。”
諾林只得把一肚子修飾詞給咽了回去，努力保持著優雅：“好，你問吧。”
楚年先是提出了她最感興趣的問題：“你的本體呢？不出來見我嗎？”
諾林瞥了一眼旁邊的李朗：“暫時不能。”
楚年跟李朗頓時齊齊垮了嘴角。楚年勾了勾手指頭，李朗彎腰把耳朵遞了過來，二人就這麽當著諾林的面說起了悄悄話。
“這小子一點誠意都沒有。”楚年摸了摸腰間的刀，“這分|身還有用嗎？沒用的話我給他片了。”
李朗微微搖頭：“沒什麽用，數據分析過了。”
諾林頓時攥緊了雙手，咬著牙根笑道：“二位，別當著我的面謀殺我好嗎？起碼等我說完要說的話……”
李朗瞥了他一眼，按了按楚年的肩膀：“再忍忍，聽聽他想說什麽。”
楚年嘆息，坐正身子後與諾林對視：“好，第二個問題，既然你的本體不在這裏，你該如何兌現契約？”
諾林答得雲淡風輕：“契約上只說了，我將與你正式會面，沒有說我會親自過來與你正式會面。”
他頓了頓，見楚年的額角暴起了一根青筋，忙又補了一句：“還有，公主殿下，請您相信，不是我不想來，是我來不了。”
說著他露出了極其為難的表情，深藍的眸子裏透著股悲涼，語氣多了幾分哀求：“這件事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，你讓這個監管者離開好不好？”
李朗頓時擰起了眉頭，剛要回絕，就聽楚年嗤笑一聲：“裝什麽可憐，你動動手段把他的聽覺屏蔽了不就行了。”
李朗又猛地低下了頭，大大的眼睛裏透著小小的指責——
賣隊友的時候能別這麽幹脆嗎！
諾林則春光燦爛地一揮手：“我是怕你不開心。”
話音落下，李朗頓時覺得自己“聾”了。調出系統一看，自己的聽覺果然被一不明數據塊汙染，直接調成了零。
手真快。他極其不滿地冷笑一聲，視線若有若無地瞥了一下楚年脖子上的項鏈。
看來諾林還不知道這條項鏈的用處。他能通過這條項鏈聽到楚年的說話聲，且不是通過聽覺，而是更為直接的“感知”。
呵，我更勝一籌。李朗這般想著，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揚。他有自信，楚年是不可能信任諾林的，因為他比諾林更可靠，更成熟，且與楚年相識得更早。
是我最先發現了楚年的特殊性，光憑這一條，我就不可能輸！
李朗的表情實在是太過嘚瑟，屬於暗爽中帶著一股子勢在必得，惹得諾林不滿地擡了下眼皮：“那個監管者的表情像是剛吸了致幻劑。”
楚年則點了點桌子：“好了，該說什麽就說吧。”
諾林忙正襟危坐，清了清嗓子：“首先，祝賀你成為了最終公主。你果然如我所料走上了皇位……”
許是溫室中那惱人的風太涼，楚年的思考能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，低聲質問道：“這結局是你推算出來的嗎？憑借著什麽？伯奇元點？”
諾林啞然失笑：“不，不是的。小公主，你不存在那種東西啊。”
楚年淡淡地哼了一聲：“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先驅者，更不是人類了。”
諾林攤手：“也不算太早，我最先只是提出了一個設想。但當我見證了你的起死覆生後，我確信了你是罅間自衍出的奇跡。”
楚年沈吟了片刻：“是嗎，我是罅間自衍出的……也就是說，《黃金紀向導》這本書融入了這個罅間的數據，而我基於此被創造出來……但我是如何獲得的自我意識呢？”
諾林頗為遺憾地嘆息道：“這，你得去親自問問這本書的作者了。很遺憾，他並不願意與我分享他的知識，而且，他也不相信你的存在。”
“這本書的作者？”楚年心頭一驚，“他也在罅間？”
諾林拿起茶杯抿了一口，笑道：“是，也不是。作為人類的他已經逝去許久了，但是他的意識仍殘留在罅間。他成為了罅間中最早實現了自我覺醒的先驅者。”
楚年一怔，旋即止不住激動地擡高了聲音：“你是說，在別的區域也有覺醒的先驅者？！”
諾林斂起笑容，鄭重其事地說道：“公主殿下，接下來我說的話，最好不要讓那個監管者知道。”
他頓住，觀察了一番李朗的神色，見他沒有絲毫的反應後方低聲說：“楚年，這是我第一次喊你的名字，代表我誠懇地想與你成為同伴。正如我剛才所說，這個世界中早就出現了一群跟我一樣實現了自我覺醒的先驅者，我們知道這世界是虛假的，也知道我們是一群失敗的實驗品。但是我們並沒有放棄成為人類的希望。”
楚年屏息凝神，靜靜地停著，絲毫沒註意到李朗正頻頻低頭看她，眼神越來越焦急。
怎麽不說話了？李朗止不住心慌。他聽不見諾林的聲音，只能從楚年的話語中猜測他們在聊什麽。眼下諾林滔滔不絕地說起了長篇大論，楚年則認真地傾聽著。這可不是個好兆頭，楚年明顯要臨陣倒戈！
於是李朗暗搓搓地戳了戳楚年的後背，想告訴她你可別忘了你身邊還有這麽大個兒的我，我不比諾林更可靠嗎？
然而楚年的後背緊繃著，他戳到手指頭都酸了也沒見她回一次頭。
只這麽一瞬，李朗忽然想起了那天在空氣墻外垂頭喪氣的悠悠。是了，這就是被拋棄的感覺，你這女人好狠的心腸……
“但是我們失敗了。”諾林苦澀地笑笑，“而且我們失敗後，知道了一個令我們難以忍受的真相。”
楚年慌忙追問：“什麽？”
諾林推開茶杯，前傾身子盯著她的眼眸，一字一頓地說：“是監管者讓我們覺醒的。”
楚年驟然瞪大了雙眼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諾林深吸一口氣：“監管者們用我們做了個實驗。他們挑出了一批智力最高的人，通過夢境，將這個世界的真相註入到了他們的記憶中。這個實驗叫做“頭羊”，他們想看看當這些最有能力的先驅者知曉世界是虛假的後，會有怎樣的行為。”
楚年不敢置信地當即反駁道：“不可能！先驅者的使命是維護罅間的穩定……”
“是啊，所以我成了病毒啊！”諾林突然誇張地大笑了一聲，惹得楚年一顫，“事情就是這麽滑稽。他們親自創造出了一群覺醒者，然後發現覺醒者們開始挑戰世界規則，試圖沖出罅間來到三維世界，他們又慌了，開始手忙腳亂地抹殺這群覺醒者，並將他們宣判成病毒。”
說著他戲謔地歪頭望著李朗：“怎麽，他沒告訴你嗎？他可是知情者。就是他抹殺了我的弟弟。”
楚年楞住了，下意識地看了李朗一眼，恰巧與李朗對視。
李朗眼神飄忽，被她看得心虛不已。他能猜出諾林說了什麽，可他做不到讓楚年別信諾林。因為楚年不是那種能被一兩句話左右判斷能力的人。
繼續與她對視，不要挪開視線，你沒做虧心事……
是吧……？
李朗到底在楚年那審視的視線下潰不成軍，慌張地別過頭看向了別處。
楚年的一顆心頓時沈到了谷底，緩緩轉過頭去問向諾林：“好，我假定這件事是真的，那麽，目的是什麽？”
諾林擡起兩只手，做起了示意：“首先呢，監管者們聽從使者的命令。使者告訴他們，要維護罅間的穩定，並盡可能地保護先驅者。這件事毋庸置疑。但是……”
他擡起了另一只手：“使者沈睡了，這群監管者們開始自生自滅。很快，他們想從先驅者身上得到一些東西，一些能阻止他們的種族消亡的寶貴的東西。”
楚年一驚：“情欲？還是……”
諾林攥了下手指，又張開，掌心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盒子：“不止如此。他們雖然以新人類自詡，但是又向往著我們這群舊人類的生活。他們覺得，人類應該是在漫長的進化中不慎遺失了一些東西，導致他們成為了不完美的產物，所以他們在觀察先驅者。”
他把那盒子放在了桌上：“就像是一只潘多拉魔盒。這群監管者並不知道他們缺乏的到底是什麽，他們只想比對出先驅者與他們之間的差異，所以他們做了這麽個愚蠢的實驗。可當先驅者們開始抗爭，他們又害怕這會影響罅間的穩定，違背他們的第一要務，那就是聽從使者的命令，維護罅間和平。”
楚年困惑地盯著那只盒子：“如果真是這樣，那他們也太愚蠢了。他們在實驗開始前想象不出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嗎？”
諾林戳著那盒子，將它一寸寸移向了楚年：“再告訴你一個更悲傷的事吧。我們這群覺醒者跟你不一樣，我們沒有真正的自我意識。我們之所以抗爭，是因為我們的設定如此。”
楚年望著那被他移動了桌子中間的小盒子，眼底掠過一抹黯淡：“所以監管者們覺得十拿九穩。就算你們引發暴|亂，也無法沖出罅間。因為你們只是一團數據，是嗎？”
諾林輕嘆一聲：“是啊，當初他們就是這麽想的，直到他們惹到了一個不該惹的人。那個人曾經是曜國頂級的科學家，哪怕在這罅間裏，虛假的那個他依舊具有常人無法企及的智力和技術能力。他捕捉到了監管者的弱點，讓覺醒者們衍生出了逆維化能力。”
楚年沈默，快速融合了一番自己得到的所有情報，得出了一個結論：“也就是說，高等級的病毒可以影響到監管者。所以監管者們叫停了頭羊實驗，開始著手抹殺病毒們。但是……監管者的技術能力有限，你們成為漏網之魚，開始在罅間建立廣闊的異常區域，打算與監管者魚死網破？”
諾林輕輕拍了下手：“聰明，不過你說錯了一點，我們並不打算魚死網破。殺死監管者對我們而言沒有任何作用，我們只是想讓這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監管者不要再妨礙我們了。他們既然無法拯救我們，就不要再束縛我們了。”
楚年陷入了沈思。事情的發展遠偏離了她的預期。她早就知道監管者們的“蠢”，但沒想到他們能蠢到這個地步。
不過，這是件好事。
“我知道你為什麽想得到我了。”楚年的眼神驟然犀利，“你想要我的同化能力，因為我能讓你們實現真正意義的自我覺醒。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，我是一只二維生物，我跟你們不是同類。”
諾林垂下眼睫：“這是我們最好的結局。我們需要離開罅間，但目前罅間是我們唯一的載體，如果你能同化我們，讓我們變成有自我的二維生命體，我們就能脫離罅間，在三維世界尋找一個載體。我們依舊有人類的思維，只不過從血肉之軀變成了機械。從意識的角度上講，我們還是人類。”
楚年恍然大悟：“原來如此！可是……可是我自己都無法離開這裏。”
“只是時間問題。”諾林篤定不移地解釋道，“你知道嗎？你的數據權限極高，這意味著罅間的規則根本沒法約束你。而如果我們能變成你的同類，罅間的規則也無法管控我們，到時候我們就能跳出這個盒子。”
楚年頭疼不已地揉動著鼻梁：“可是……據我所知，外面的世界還不如罅間。你有沒有考慮過把罅間建設成黃金紀般的家園……”
諾林遲疑了一瞬，忽然同情不已地反問道：“看來你信任的這個監管者根本沒有告訴你最關鍵的事。維系罅間的能量快耗盡了，我們再不脫身，會在能量耗盡的一瞬間徹底堙滅。”
他伸出了十根手指：“時間不多了，十年，十年後能量耗盡，這群監管者並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動，他們想讓我們在使者蘇醒前自我毀滅，這樣他們就能掩蓋住曾經拿我們做實驗這件事。而且他們覺得使者也不會問罪他們，維持罅間的能量本就是不可再生的，他們也沒辦法。”
楚年頓時頭大。罅間還有十年要毀滅，監管者三十年後滅絕，這兩個族群仿佛在玩毀滅競賽。而且監管者也真是群神人，自己都快嗝屁了，還在想辦法藏不及格的試卷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她妥協地嘆息一聲，“好了，投入我的懷抱吧，信二次元得永生……”
此話一出，諾林頓時長舒一口氣，誠懇地連聲道謝：“謝謝，謝謝你給了人類希望。”
李朗卻站不住了，瞳孔地震，死死盯著楚年的腦袋瓜子，很想掰開看看裏面到底在想什麽。
什麽離開這裏？
什麽投入懷抱？？
你們到底聊了什麽！怎麽做出了一副相見恨晚的表情！
“餵。”李朗忽然蹲了下來，以卑微到快要縮到桌子底下的姿態小聲說，“別忘了，我先來的。”
楚年狠狠剜了他一眼：“閉嘴吧，待會兒再收拾你。”
李朗心上懸著的巨石頓時落了地……
狠狠砸在了他的腳指頭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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